张哲瀚｜《ELLE》再遇見 - 張哲瀚~我們的小星星⭐

2022-04-09 ELLE電子刊

拍摄当天碰上了北海难得的大风天,天气预报预告有雨,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一截。“海边还能拍吗?”,“要不要换景?”,担心着担心着,所幸最后雨没有来,只剩陡降的气温和呼啸的风。

来拍摄现场的路上,张哲瀚录了一段窗外的风声。为了能赶上太阳完全落山前的片刻天光,剧组收工后,他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赶回酒店,吃晚饭,换衣服,做妆发。而现在,终于完成这一切之后,他还要趁着车程空档在剧集互动区里跟期待已久的粉丝们聊聊天。

忙,是意料之中的状态。但在现场真正看到他之后,从他脸上却似乎看不出什么忙碌的痕迹。大风把海滩上的砂砾吹得漫天飞,拍摄间隙大家都忍不住抱怨起冷风和满面的细沙,只有张哲瀚看起来轻松许多,仿佛和大家不是从同一片海滩上回来的。

转场到咖啡店,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。他请工作人员拿来一个靠枕垫着腰,那个瞬间,应该是当天第一次感受到,他其实已经挺累了。“做演员就是会比较苦比较累吧”,话音还没落,他就又“否定”了前面的说法,“其实都一样,干什么都辛苦,都累。

好像心挺大的。

当初大学毕业旅行,他选择和朋友一起骑行到西藏,用妈妈的话来说,他总有这样“自讨苦吃”的精神。聊起这段旅程,他说,“因为我们现在的生活都太幸福了,大多数家庭都衣食无忧,不用吃很多苦。我很欣赏黄磊老师说过的一句话,人吃了苦才会有信仰,人吃了苦才会懂得善良。看过人间的疾苦,自己感受了苦难,才会对别人有善意,我是这样觉得的。

听他说完,你才会发现,“心大”可能只是误解。他并不是能比别人多稀释一些“苦”,相反,在那些“自讨
苦吃”的时刻里,他对“苦”的感受比大多数人都更丰富,更强烈。

他有很细腻的一面,在那一面里,他感知“苦”,体谅“苦”,也藏起“苦”。于是那些与辛苦有关的体验和感受,变成了他身上最难被旁人察觉的东西。

“我们经历苦难的时候,往往只看到苦难本身,没有发现它其实是在给你提醒,教会你另外的东西。”这也是他理解的成熟——能看到事物的多面性。

《冒牌天神》、《当幸福来敲门》、《遗愿清单》都是他非常喜欢的电影,“《冒牌天神》里有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,在里面有一个假设的上帝,它说的是‘你是真的希望上帝给你幸福吗?’,可能大家认为的幸福都不一样,但在电影里,主人公走到最后才幡然醒悟,其实上帝确实是在给予他幸福,但给予的不是那些所谓的幸福,而是教会了他获得幸福的能力……”他用大拇指抵着下巴,眼睛微微向下看,认真地分享着他的观后感。

“这其实就是你看问题角度的变化。”他补充道,就像他当初在随笔里写的那样,“ 成熟是看到自己以前看不到的。”

或许只有沉淀的时间够长,才能在潮汐变化中处之泰然,在脚底流沙中守住自己。面对人气问题,他比想象中更坦然。

‘人气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当然是重要的。我觉得都是相辅相成的,当你更有人气,获得更多关注,更能扛起一些东西的时候,第一可以证明你可能具备这个能力,第二也证明你可以得到市场的认可。

“我们演员其实也需要得到市场的认可。我见过一些很棒的演员,他们也在用心演好每个角色,但可能还没有机会得到市场的认可,一直默默无闻。所以自然也不会有很多很好的角色找到他们。”听起来有些残酷,但又是无法否认的事实,“如果没有人气,好的剧本可能也不会找到你。”

《山河令》的成功,对于张哲瀚来说,像是终于刮到了那张中奖的彩券。

“一部戏的成功,天时地利人和,缺一不可。一年拍的戏有几百上千部,但最后也只有一两部大家都非常喜爱的戏。那就像是有点中奖的感觉吧。”

努力是最稀疏平常的事,单单拿着“努力”问为什么“不遇”,他觉得有点矫情。就好像大家总夸他是体验派演员,夸他沉浸式的演技,但他觉得,这只是演员谓之演员,一条“本该如此”的及格线。

“做演员你不去体验角色,那怎么演好角色,你不走进这个角色,那怎么去赋予这个角色生命呢?”

努力、体验、沉浸……他把它们看作是演员定义的细化,是拿到彩券的前提。至于最后能不能中奖,谁也说不好。至少在他的经历里,那张中奖的彩券,他等了十一年。

杀青时他在微博里写下“江湖再见”告别周子舒,到大结局播出之日恰好半年整。而他给微博设置的半年可见权限,则像是半年之后另一场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”的告别。

或许周子舒一角对于他来说,本就是一场“自有注定”。在拍摄的四个月时间里,他需要一点一点,慢慢擦开周子舒身上的两千层灰,找到他,成为他,最后替他过完一生。

演员大抵都是这样,总要注入自己的生命情感体验,才能让角色活过来。而让角色活过来的过程,对他们来说,又一场生命情感的再体验。

“人生就是一些经历,你需要把你的一些经历赋予到你的角色里去。”

黑格尔在《美学》中说:“艺术通过供观照的形象可以缓和最酷烈的悲剧命运,使它成为欣赏的对象。”

那些所谓的苦痛之所以被赋予美感的张力,或许就在于“ 被观看 ”。那些最美好的东西并非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被撕裂,它们变成一场场“撕裂的表演”,被搬上舞台,搬上荧幕。审美距离的存在,让它们变成了可被承受的东西,有了属于它的欣赏性。

那对于演员来说呢?那种所谓的“痛感”体验会不会来得更直接,更没有缓冲一些?他在之前的采访里,把周子舒评为“最深刻,也最让自己受伤的角色”,再次聊起“受伤”,他觉得这是不可避免的事。

‘我常说演员要投入角色,也要出戏快。但是往往你演了一场很开心的戏,这个开心的心情可能就会保持一天或者几天,演一场很难过、很伤心的戏,虽然嘴上可能会说没关系没关系,不受影响’,但其实还是会影响你的心情,包括你的一些举动。回到房间里可能也忍不住会回想,可能也会不那么愿意出去走动了。”

“所以,你觉得演戏是一个消耗自己,特别是消耗情感的过程吗?

“当然,当然,当然是在消耗自己。”一连说了三个当然,“不单单是消耗情感,还消耗自己的体力,消耗自己的阅历,消耗自己的很多东西。所以如果我想演好一部戏的话,我不能拍完一部马上进下一个剧组。因为你还有上一部戏的影子,其实很难完全接受,完全进入下一个角色。”

“我本人也比较喜欢呆在剧组里,为什么我说周子舒很好呢,因为疫情的原因,当时我们都没办法接任何活动,那四个月就安安静静呆在剧组里,好好地研究,好好地体会。”

当天关于演戏的一问一答,是整个采访里最“酣畅淋漓”的部分,每一个抛出的问题,都能得到掷地有声的回应。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,你能明显感觉到,在专业领域里,他是闪着光的那一类人。

每部戏杀青后,他总会选择离开那个环境,出去玩儿几天。“ 也不是硬要说什么出戏吧,就是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,回归自我,回归到张哲瀚自己的生活里去。”

“所以现在再以观众的视角重新看周子舒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悟吗?

“有啊,会想起很多有趣的片段,一些有趣的事。一些有趣的自己加进去的东西,你是能在角色里看出来的。”

值得庆幸的是,作为演员,也同样可以拥有那些属于普通观众的快乐。

几十分钟的对谈里,他提起最多次的词是“温柔且强大”。

‘我特别喜欢网友评价周子舒的一个词,就是温柔且强大
。”
“我现在最欣赏的品质,是温柔且强大。”
“我觉得我现在就想像阿絮一样,做一个温柔且强大的人。”
“我希望自己能像阿絮一样,更温柔一点。”

他觉得这个看似矛盾的组合很妙,“你看,强大这个词感觉在形容一个人很硬,温柔又是很软。这是两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的词,但是结合起来又是很完美的关系。”

‘我以前没觉得。以前觉得人就是要很强硬,要很强大,怎么做到又温柔又强大?我觉得这是我现在要去学习的东西。就是这个人要让别人相处得很舒服,要能为别人着想,但同时自己又是非常强大有能量的个体。”

‘像水一样吧,平静的时候是这样的,波涛汹涌的时候又是那样的。”为了尽量把心中所想表达出来,他用尽了各种手势。

温柔且强大,这是他在周子舒身上看到的,感受到的,也是他最想留下的角色体验。

“这十一年如果说不变,那就是我还一直在演戏,但如果说改变,改变应该挺大的吧。这么多年的经历,变成了我对一个个角色的理解,反过来,这十一年的演戏经验,也让我跟着我的角色学习了很多。”

这十一年来,每一个大大小小的角色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相互遇见,他给了角色一些什么,同时角色也给他留下了一些什么。

看过他表演的人都夸他是真正懂周子舒的人,于是问他在拍摄中是如何站在周子舒的角度去理解他的所言所行,他却觉得这谈不上什么理解,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结果。

“没有说什么我要去刻意理解他,我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自己内心的,我觉得就是那样,就应该这么做。我会问自己,如果换做是我,我能不能这么做?会不会接受?我觉得可以,那没问题,那就是对的。如果我接受不了,我肯定会跟导演说,‘我不要这么演’。”

“我今天又看了一本书,里面大意是讲,人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。认识自己,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,你才能认识这个世界。你要学会和自己和解,学会和自己沟通,告诉自己什么时候要坚持,什么时候要妥协,什么时候要理解,什么时候要强大……你要坚持做好自己,同时在一定的时候说服自己。”

遇见周子舒,对于张哲瀚而言,应该也是一个遇见自己,认识自己的过程。“ 但我可能没有周子舒那么伟大吧。’他笑道。

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到往回看的年纪,那些过去的事,过去了便过去了。“没有特别去记什么,也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。而且我这个职业有很多人会帮你记着,记得你的好啊,记得你的各种瞬间,所以不需要我去记。好好地去生活,现在的生活,将来的生活,好好地投入到下个角色里,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。
“

“ 等哪一天我真的拍不动戏了,我应该就会多往回看一看吧。”

现在的他,有了新的想要挑战的领域。“其实我很想演电影,演更多电影。四十集的表演和两个小时的表演还是不一样的,浓缩就是精华嘛。怎么把这两个小时演好,还是我需要学习的东西。”
“”
然后呢,“然后希望有一天可以当导演。”

春深似海,还好遇见。